弟弟的养父抬起头说：“羊找回来没？”“找回来了。小羊不知动的是什么倔，自己跑了很远产下了个白色的羔，我抱回来了。”弟弟说，言语中充满了得意。“羊羔呢？”弟弟的养母问。“放羊圈里了。”弟弟说。“去，把它抱回来，晚上它容易着凉……”
　　弟弟胡乱吃了一些东西，衣服都没脱就钻到我身旁。我给他盖好被。他的小手紧紧抱住了我。我用脸贴着他的脸，将母亲给我的冰糖放进他嘴里。弟弟用被子捂住头说：“我想妈妈了。”他抽泣着，我只能默默地为他擦眼泪。那晚，我们的枕头湿透了。
　　第二天醒来时弟弟已经不见了，枕头上放着我给他的冰糖。
　　接羔的季节弟弟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羊群，所以他一大早就出发了。我拿着冰糖去找弟弟，我们在草场上相遇。弟弟笑了。
　　“其实我也想回去，可我不敢。”弟弟低下了头。“他们想你都要想疯了，他们说等你回去给你吃奶油拌炒米呢。”“我怕骑‘柳条马’。那天我鼓起勇气跟养母说要回家，她给了我狠狠的一巴掌。我转身就往咱家的方向跑。可还没过几道梁养父就骑着快马追上了我。他骑着马把我赶回家里，用细细的柳条狠狠地揍了我一顿。”弟弟咯咯笑，说自己骑过好几次“柳条马”，那匹“马”就站在家里水缸旁边。弟弟还说，如果不睡懒觉，不丢牛羊就好多了。看着他，我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，拿出早晨他留给我的冰糖说：“给，可甜了。”
　　弟弟把手藏在身后，说：“我不吃，一吃就总想吃。回家这事也一样，一回去就总想着回去。”弟弟突然又说：“一头羊产羔了，我们去看看。”那头母羊已经把自己的孩子舔得干干净净了。弟弟拍手跳了起来，说：“黑小子，我又多了个黑小子。”在家时弟弟常和我们家的“黑小子”对话。
　　转眼黄昏已至。趁着黄昏的凉爽，畜群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回走。
　　“弟弟，快点儿，如果黑小子跟不上母亲就把他抱起来，回去晚了你那养母又要对你发火了。”“哥哥，还是由你来抱吧。我怕它妈妈会不要它了。养母说，被抛弃的孩子不能抱羊羔，羊羔会被母亲抛弃。”说完话，弟弟的眼睛突然亮起来。“别听她瞎说，你是我们兄弟几个里最好的，最好的孩子才往外走。”说着，我第一次抚摸弟弟落满灰尘的头。“如果母亲再把我要回去，我再也不和小弟弟抢妈妈的被窝睡了。”说完，他天真地笑了。
　　圈好牛羊，弟弟开始准备晚饭。我突然想起弟弟说过的“柳条马”。那根约两米长，大拇指那么粗的柳条似乎在看着我。我把它藏起来，走到屋外的垃圾堆旁，挖了个坑埋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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